怀念母亲
作者
高深
母亲去世已两年多,在这两年多时间里,我一直拒绝看有关写母亲的文章、听有关歌唱母亲的歌曲,害怕由此勾起我对母亲生前点点滴滴的回忆。回想起母亲为了拉扯几个儿女受尽的艰辛来,这种掩耳盗铃式的做法也许是在有意逃避、不敢面对72周岁的母亲已经彻底离我们而去的现实吧。然而,又有谁能从内心深处真正忘记自己至亲至爱的母亲呢。那年腊月的一个午后,母亲上完厕所,突然感觉到浑身软弱无力,左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,不听使唤。村里的赤脚医生把过脉后诊断为重感冒,但在打针吃药3天后母亲的病情仍不见丝毫好转。年迈的父亲想医院,经诊断为脑梗,由于村医的误诊,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,给脑血管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。此后,尽管住院治疗了近一个月时间,但母亲仍然轻微偏瘫了,只能拄着拐杖下地。“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”。一生勤快喜爱干净的母亲,经历了一场大病之后,显得懒懒散散,任凭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,任凭衣衫不整,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样子。记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,有些事转眼就忘记得一干二净,任凭你挖空心思苦思冥想,就是想不起来,但有些事却像刻在骨子里一样,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远仍是记忆犹新。年底,我回家过年时,一进家门,没有看到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,也没有了往常母亲热情地问这问那,而是看到母亲背对着门坐在炕上,一言不发。我大声地喊:“妈,我回来了!”母亲竟毫无反应。父亲说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,以前还知道接听电话,现在跟她对话都困难,意识不清,几乎认不得人了。父亲便试探性地大声问母亲:“你看谁回来了?”母亲转过脸用飘忽不定的眼神看了看我,脸上竟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,紧接着含糊不清地叫了我一声乳名。看到母亲患病仅三年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,我不禁潸然泪下。看着越来越病重的母亲,我和大哥商量后,大年初三将母亲又送到离家最近、医医院治疗。母亲晕车,医院时,她已经吐得一塌糊涂,我甚至担心母亲就此会与我们阴阳相隔。病房外雪花纷飞,烟花此起彼伏,人们都在欢庆新年,而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母亲此刻却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,外面的世界似乎与她毫无关系。病床上的母亲就跟个小孩似的,有时候很不“听话”,将护士好不容易扎在手背上的针头趁人不备拔掉;将盖在身上的被子蹬下床;空洞无神的眼睛漫无目标地看来看去;大小便失禁,完全没有尊严地躺着……母亲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,而且身体每况愈下,直至两年后生命枯竭驾鹤西去。尽管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,谁人都无法逃避,但当母亲果真无情地抛下父亲、抛下儿女、抛下她一生为之操劳的家而不管不顾离去时,我心如锥钻,抑制不住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流。然而,除了流泪,除了心痛,又能做什么呢,又能弥补什么呢?母亲去世后,我惭愧地发现,对母亲的了解太少太少了。回想母亲的一生,深感她就像天下所有母亲一样,如此平凡,平凡得就像轻轻飘落的纸钱;如此微小,微小得如一粒尘埃,无声无息,甚至在村子中连自己的姓和名都没有几人能够记得,只说那是谁谁的妈,而留给子女的,是无尽的遗憾和悲痛。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子女,却又尽量不给子女添麻烦。母亲在世时,因父亲耳背,接打电话大多是母亲,当我们在电话中问缺不缺钱、要不要买衣服、需要买什么时,母亲总是说不缺不缺,现在有吃有穿,啥都不缺!而当我们几个在外打拼的兄弟回家返程时,母亲却又一个劲地给我们装着装那,什么五谷杂粮面、洋芋粉条、胡麻油、连夜做的油饼、一针一线纳的布鞋……直塞得大包小包满满的拎也拎不动为止,我们说不缺时,母亲就说外面买的哪有家里做得好吃好用呢!母亲不识字,但家教极严。那时,我们姊妹几个还小,父亲在村里当文书,当时正赶上农村土地改革,十几个自然村的土地都要分成一等、二等、三等地,加上草地、宅基地、集体承包地,要一块一块丈量土地面积,再按照一家几口人、一人几亩几分地、三个等级的土地按人分,工作量非常大,父亲一忙起来往往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。因此,我们的吃喝拉撒都是母亲一手操持,自然,教育儿女的重任也落在母亲身上。母亲便不厌其烦地教导我们,不准赌博,不准偷拿别人家的东西,要为人诚实讲信誉,宁可少一事也不可多一事,不能衣衫不整要穿戴整齐,要坐有坐相走有走相吃有吃相,大人没动筷子之前小孩子不能先吃,有亲戚客人时小孩子不能上桌,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,要孝敬老人,要爱惜书报……正是在这样的言传身教下,父亲办公用的纸和笔、油印机、蜡纸、算盘、唱片机等,只要父亲不在家,我们谁也不敢动,以至父亲几天不在家,算盘上拨打的数字仍然会完好如初。母亲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日。其实我至今对母亲的身世有点捋不清,在母亲去世后,与母亲同母异父的弟弟即我的舅舅来奔丧时说,我母亲的父亲去世早,母亲很小时,她的母亲就扔下她从岳河改嫁到距离家很远的邱家梁,生了两个孩子后,又改嫁到李太平,生下了舅舅。母亲就一直在出生地岳河由她的亲房收养,母亲就像孤儿般长大成人,以致她的生日具体是哪月哪日谁都不知道,只知道生于年。后来派出所要求上报户口、办理身份证,无奈之下,警察顺便编写了9月17日,但即便这样,我们也没有正经给母亲过过一个生日。按理说,与母亲同母异父的几个弟弟,应该经常来往,互相帮衬,共渡时日才对。但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,也许如何能使自己生存下去才是各自最迫切的问题,因而除了李太平的舅舅一直有来往外,而邱家梁与母亲同母异父的两个弟弟几乎没有来往,甚至直到母亲去世都没有前来送她最后一程。我无意指责两个未曾谋面的舅舅,是苦难疏远了亲情,是饥肠辘辘消淡了血缘关系。意大利文艺复兴中最伟大的诗人但丁曾说:“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,那便是母亲的呼唤。”如今,母亲的呼唤于我而言已经成为绝响。在这初冬时节,在母亲去世的多个日夜里,我只能将无尽的思念之情寄望于万能的时间去消解、去淡化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推荐文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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